Thursday, August 05, 2010

樂園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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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住在一條街上,以現在的角度看,這條街不長,實際的長度大概只有200公尺,但是對年紀還小的我,那條我沒有辦法一路狂衝到底的,我每天騎著三輪車繞來繞去的街道,就幾乎是我的全世界。

這條街幾乎什麼東西都有,街道的一開始,有一間修車廠,外面擺著一個清洗零件的水池,大小大約是1公尺X 1公尺,我常常想著可以跳下去游泳。在往裡走,有一家賣冬瓜茶的小攤販,店就是一台鐵做的冰箱,打開裡面都塞滿冰塊來保持低溫,一杯冬瓜茶只要5塊錢。夏天,我老爸如果帶我們三兄弟到他們對面肉燥飯吃中飯的話,就會來一杯。再過來一點,有一間中藥行,是我國中的理化老師開的,當然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他以後會是我的理化老師。再過來,有一家早餐店,賣咖啡牛奶跟火腿蛋吐司,這種飲料在小時候真的很流行,大了反而很難看到,有點類似現在的拿鐵,我早上都會拿20塊錢去吃早餐。

早餐店的對面是一家賣棉被的店,店的門口會有一個攤販是賣肉粽跟味增湯的。早餐店的隔壁則是一家牙醫診所,冰冰冷冷的,難怪小時候會害怕看牙醫。牙醫診所的隔壁,則是一家麵包店,每天下午都會有剛出爐的麵包。再過來會有兩家並列的雜貨店,我們小時候都會在那邊買零食跟糖果,然後有一家西裝店,跟電器行,西裝店的門口總是擺著很多高級的布料,電器行則是擺著一大堆電器。再過來有一家理髮廳,我去剪頭髮的時候,總是要在椅子上在墊一個小板凳,這樣阿姨才能幫我剪。西裝店的隔壁就是我家,大大的招牌就寫著四個大字【麗美銀樓】,我老媽的名字。我們家再過去是一間金紙舖,店裡總是瀰漫著一股線香的味道,到了拜拜的日子,就會擺一張小桌子在外面賣金紙。我家對面則是一家五金行跟另外一家中藥行,我小時候最喜歡到五金行買木棍,然後用鐵釘跟鋸子打造我自己的寶劍,也很喜歡到中藥行跟他們要仙楂餅來吃,而我老媽為了讓我們補身體,最喜歡在那裡買人參片跟一大堆奇怪的中藥材。

再過來則是一間診所,我們家的小孩半夜生病,都是去敲他們的門,請醫生幫我們看病打針。診所的隔壁,則是一家魚販,那家的主人總是一早就去魚港載回很多魚來賣,再隔壁則是一間西藥房,我最愛吃的川貝枇杷膏都是在這裡買的。再過來則是有賣肉圓跟麵線羹店家,早上吃了他的東西,上學都很有精神。在對面,有一間中式早餐店,還有一戶人家是賣雞的,另外還有一間販賣食材的雜貨店,這間店我老媽比較常去,我則是比較常幫我老媽買醬油、綠豆跟味增。

再過來有一間文具店跟百貨行,文具店的老闆很機車,都會坑小朋友的錢,不過我在那裡買了很多禮物送給同學。百貨行就真的很妙,賣附近所有學校的制服,也賣媽媽們的化妝品,也兼賣一些衣服,裡面還有一個做臉的椅子,就跟現在百貨公司專櫃的一樣。

本來想要簡單的描述,但是發現就算是簡單的寫,我也只是寫到這條街的一半而已,真的很難想像,為什麼在這短短的200公尺,可以塞這麼多東西。剩下的半條街,還有電動玩具店、油漆店、蔬果店、豆腐店、小吃店、鐘錶行、水電行、第二家文具店、第三家中藥行、第二家銀樓……,真的是族繁不及備載。而在與這條街交叉的許多條小巷子裡,又有很多不一樣的店跟風景,巷子裡有電話亭,很多大哥哥、大姐姐會準備很多銅板講電話,巷子的盡頭有一個駕駛訓練班,我們中秋節都鑽鐵絲網的破洞進去裡面放鞭炮,白天的巷子,都會有很多媽媽坐在外面坐著,一邊聊天一邊做家庭代工。

小時候真的是在這條街玩的不亦樂乎。對我來說,這條街裡我很熟悉,但是只要是出了這條街的頭尾,我就跟出國一樣的緊張,因為太不熟了。

每個人的童年,其實都有著不一樣生長過程,我唸書之前,以為所有的人家的附近都有這麼多東西,以為所有的人下課之後都是跟鄰居玩捉迷藏,以為所有人早上都是吃熱食,也以為所有人都會玩到忘記回家吃飯,但是一問之下,才發現有一些人是過著與我截然不同的童年,有人一下課就回家,然後就不出門,因為家裡住公寓,有人覺得早上吃肉圓很奇怪,有人沒看過電線桿,有人沒去過電動玩具店打電動,各種不同的童年,真的是令我大開眼界。

寫這篇文章的時候,自己腦海中很多小時候的回憶都浮現出來,那個時候夏天很熱的話,我老爸就會從家裡的廁所牽一條很長水管,對著高溫的柏油路噴水消暑。有時候會拿著棒球對著鄰居家的牆壁練習接球。有的時候則是會從小豬撲滿裡偷挖錢,然後溜去電動玩具店打電動,不敢讓爸媽知道……,好多喔。之前看過一部日本電影【永遠幸福的三丁目】,這部電影的人情味與鄰居彼此之間的關係、糾葛、感情真的描寫的很好,因為我真的經歷過這樣的日子。

長大之後,搬了家,離那條街不遠,有時候晚上回家,車子停比較遠的時候,就會走路經過這條街回家,現在這條街已經少了很多人跟店家了,很多我剛剛所寫的店都不見了,我的很多感覺也跟小時候差很多,例如我不再覺得這條很長,我不再覺得駕駛訓練班很大,也沒有人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了。這條街的榮景跟許多記憶,現在都只存在很多人的腦海裡,包括我自己在內。寫到這邊,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,夏天的晚上,天氣熱我都睡不著,我老爸就會把我抱在他的肩膀上,一邊散步一邊哄我睡著,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很溫暖,雖然我的腳都會被蚊子咬成紅豆冰,也許這是為什麼很多時候,在夏夜晚風吹拂下,我總是會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,我會繼續長大,街也會繼續變著,但是希望這段記憶不會被遺忘。